“要不要配一个装汤的桶在这里?”“店里舀小菜的勺子要换大一点!”靠着对细节的雕琢,两年内,80后兰岚就在南宁市开了20家米粉店,并创立了桂林米粉连锁品牌“大桂卤”。
如今,巡店、选址,每天搬运桂林山水和桂林味道,让更多人吃到正宗的桂林米粉,已经成了兰岚的“头等大事”。桂林米粉行业协会会长覃辉跃说,目前全国大概有接近两万家桂林米粉店,像兰岚这种连锁门店并不算多,大概有3000家。
一碗小小的桂林米粉背后是产业链上下游的联动发展。桂林市工业和信息化局发布的《桂林市米粉产业发展规划(2020-2025)》(以下简称《规划》)显示,2018年,桂林米粉产业全产业链总产值达70多亿元。
在桂林卖米粉是生意,也是生活
“做桂林米粉很辛苦的,要一大早进粉、炸锅烧,工作环境也比较热,年轻人大都不愿意做。”80后秦毅和父亲在桂林市临桂区路口村经营着一家米粉店,这家小店里雇了6个人轮班,生意多的时候家里人也会来帮忙。
由于米粉店地处临桂区进入主城区的必经之路,而且空地大,方便停车,很多来往的人都会来上一碗粉,歇个脚。不少旅行团也将这里作为体验桂林特色小吃的地方。
秦毅是土生土长的路口村人,家里三代都是做米粉生意的,因此米粉店招牌上的“路口村羲和米粉店”,在当地算是老招牌。他从小耳濡目染,十几岁基本就懂得了如何做一碗好吃的米粉。
“通过卖米粉,我在桂林买了房子,两三年前换了新车,现在已经结婚生子。”秦毅也曾出外闯荡,但可看出,他对现在的生活比较满意,“辛苦是辛苦点,但也比较自由舒服”。
与秦毅不同,将军塘米粉店的老板何雷开店全靠自己摸索。“这条街上有3家米粉店,两家在街口,我的店在中间,自然客流相对少一些。”何雷觉得,米粉的味道都差不多,而且个人口味比较主观,因此他将重点放在看得见的服务上。
由于地段相对较偏,何雷想了不少办法吸引客流。他将常见的一次性筷子换成更粗更结实的筷子,店内提供免费的绿豆汤、红糖姜茶。天热的时候,豆浆不易保存,何雷就亲自学习配方熬广东凉茶免费提供给顾客,“熬煮一次需要25味中药和茶叶,成本比豆浆要高很多,但关键是要让顾客满意开心”。
何雷在选址时看中的不是地段,而是店铺外围的小院。“小时候吃米粉都在户外,直接站在院子里或者蹲在门口。”于是,何雷买来圆木放在小院,改成桌子,食客可以在木桌边上吃粉聊天。
在店铺门口,何雷摆了一块招牌,写着“一线环卫工人、消防员、蓝天救援队,出示相关证件、证明或身穿工作服就可以在本店免费吃粉……千万不要不好意思,您的光临是我们的荣幸”。何雷希望这家小小的米粉店,也能成为温暖别人的一束光。
桂林游子期待正宗米粉走出去
谈起桂林米粉,就不得不提起白先勇和《花桥荣记》。“我到桂林,三餐都到处去找米粉吃,一吃三四碗,那是乡愁引起原始性的饥渴,填不饱的。”在白先勇的世界中,桂林米粉和乡愁紧紧联系着。
2007年,就读于广西艺术学院的兰岚被派往北京进行集训。由于想念家乡味道,她在北京的小店里吃了一碗桂林米粉,就觉得“和家里的味道完全不一样,北方的酱香味更重”。
后来,兰岚才知道,广西天等县的生意人已经打着桂林的招牌,靠着同乡或亲戚传帮带的模式,在全国各地开了5000多家桂林米粉店,打响了知名度。
天等县人的桂林米粉店靠着“占领大城市”的思路,迅速在北京、上海以及广州等地开店,而且和当地的口味相互融合,增加了汤粉、汤面等多种类型。由于当时保鲜技术尚未突破,原材料供应链也不成熟,很多桂林米粉店使用的是干粉而不是正宗的鲜粉。
“这些店虽然打响了桂林米粉的招牌和知名度,起到了积极作用,但对没来过桂林的人反而可能形成误解。”覃辉跃观察到,在外的桂林游子希望吃到家乡的味道,但求之难得,而外地游客来桂林吃到本地的米粉,心里又难免怀疑“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桂林米粉”。
1983年,桂林米粉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,广西烹饪大师、中国烹饪名师龙付孙师从第二代桂林米粉制作技艺传人李桃年,开始学习桂林米粉制作技艺。1985年在桂林西门市场开了第一家桂林米粉店——龙记米粉店。他介绍,过去老师傅卖粉,走街串巷,肩挑担子,四处吆喝着,被称作担子米粉。
20世纪80年代,桂林临桂人到广东等地,开起了小店,做起了桂林米粉的生意。“由于当时大量的广西务工人员到广东打工,广东消费水平较高,一碗粉也能多赚一点。”覃辉跃介绍。随着时间的沉淀,桂林米粉成为广西的特色食品之一,荤素搭配得当,以其鲜、香、入味、软滑的口感和独特的制作工艺而闻名于世。
“一碗正宗的桂林米粉使用鲜米粉,而且粉表面有很多‘毛细血管’,能够将卤水吸附进去。”覃辉跃说,要想让桂林米粉走出去,就需要研制出既保质又保鲜的技术。
他组织团队从2010年开始,历经6年时间实现“鲜米粉保鲜12个月”的技术突破,紧接着就建厂生产。到了2018年,工厂生产的鲜米粉就供向湖南、广东等地,还成功远销到美国,为当地华人华侨和留学生带去家乡的味道。
打磨服务,坚持下去
桂林米粉难出桂林,但在桂林当地,米粉店散布在城市大街小巷,人们走一段路就会看到两三家。这些店以夫妻店为主,偶尔也有品牌店铺,门店里负责烫粉的厨师、服务员的年龄基本在50岁左右。
在桂林,每家门店的卤水配方各不相同,一碗二两米粉只需要四五元。每碗粉的利润不高,靠的是薄利多销。
何雷坦言,过去高峰时一天能卖800碗粉,现在少了一半,只能努力维持经营。
客流减少的同时,原材料成本却在上涨。“大家都不敢涨价,对消费者来说,如果想花最少的钱填饱肚子,就吃桂林米粉。”
何雷介绍,自己的孩子今年读六年级,妻子也在上班,一家三口努力经营着当下的生活。他对未来的市场抱有乐观的预期,“随着旅游市场逐渐恢复,希望更多的游客来桂林体验桂林米粉,我能做的就是做好产品,打磨服务,坚持下去”。
于是,“走出去”又成了桂林米粉人的选择。
80后周虹从北京一家科技公司辞职回到桂林,经历几番创业碰壁,最终跟随龙付孙从事桂林米粉标准化和工业化生产的探索。搞设备、建厂、跑市场,他想尽办法将桂林米粉再度推向全国市场。
然而,“桂林方便米粉,人尽皆知,但都不买账。”尽管通过桂林商会等渠道大力推荐,但始终养活不了一个工厂。
2018年,周虹和合作人决定主攻B端市场——为现有的桂林米粉店提供卤水、锅烧等配料,“地道米粉”这家公司就成了第一个桂林米粉全套配料的供应链工厂。
生意做起来了,很多人就跟着涌入,“我们摇身一变,成了粉类连锁企业的专业解决方案商,很多连锁品牌都经过了我们的扶持。从一家店的时候就开始介入服务和运营,培训出品标准,给他们的员工定岗定责。”周虹的思路不断跟着市场的需求调整变动,找寻新的出路。
青年,破局的力量
“桂林米粉作为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小吃,不应该只满足于低端小店,而是要立足桂林本土历史文化,把桂林米粉带到一个新的高度。”屈生是地地道道的桂林人,今年上半年,他在深圳做起了桂林米粉生意。
小店坐落于深圳市福田区福田南路的一个社区底商,人口较多。店铺面积不大,但一到饭点,陆陆续续就会有食客涌上来。
屈生想让自己沉到深圳人的生活里,“社区就是最好的选择”。对他来说,“深圳开店只是练兵,希望找到一种模式,将来把桂林米粉店开到香港”。
《规划》中提到,一直以来,桂林米粉仍然处在“小、散、弱”的生产体系状态,品牌优势相对较差,米粉“街头小吃”定位深深根植于大众的认知,终端市场长期实行低价经营。
在深圳,屈生的米粉店里的员工都是20多岁,早班和中班轮流在岗。如何还原米粉、如何稳定出品,屈生都是手把手地教,“希望这家店的员工将来到各个分店去挑起大梁,承担更多的工作”,屈生还每月花6000多元为员工在米粉店楼上租了房子,方便他们上下班。
放眼全局,像兰岚、屈生这样的桂林米粉店并不算多。覃辉跃到全国做米粉品类调研时发现,桂林米粉虽然好吃,但制作工艺很复杂,最少也需要8小时。
如何让年轻人接班是目前摆在桂林米粉面前的当务之急。“如果要让年轻人真正进入米粉行业,不仅要掌握技术,还要懂得开店经营等各方面的知识,也要让年轻人在米粉行业赚得到钱,看得见未来。”龙付孙说。
去年9月20日,桂林市工业和信息化局发布《加快推进桂林米粉产业高质量发展实施方案(2022-2025)(征求意见稿)》,方案中提出开展“百城千店”工程,在全国布局桂林米粉旗舰店、连锁店,支持企业到全国其他省(区、市)开设有等级、有规模、有示范效应的门店,提高桂林米粉产业的发展水平和供给能力。
覃辉跃谈到,按照传统的技术和步骤、以工业化的手段来生产经营能减轻门店年轻人的操作压力,这也为桂林米粉店年轻化、时尚化提供了可能。
“好喜欢桂林的干拌米粉,好喜欢桂林的牛腩粉……欢迎广西桂林老乡来尝尝家乡的味道。”最近,屈生决定尝试用短视频来给新店做推广,从辐射周边2公里居民开始慢慢做起来……
中青报·中青网见习记者 王军利 记者 谢洋 来源:中国青年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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